【蘇越】滿月 - 短篇一發完

※本來是要在超級滿月那天發的結果根本寫不完…就這樣拖到年底了哈(被打)

※碼字急,如果有不順暢的地方還請多包涵。人物有點崩,不在意的再繼續往下看吧~







 

從小百里屠蘇就對月亮感到憧憬,不只是因為那皎潔於黑暗中的光芒沉靜而溫潤,更多的是那個踏著月光而來的人。

 

第一次他在百里屠蘇面前現身時,百里屠蘇只有六歲,因為睡不著所以一個人在無人的後院玩耍,百里屠蘇下意識出聲喊了「神仙姐姐」,令他忍俊不禁,展顏輕笑宛若月下突然綻開的曇花,美好而高潔。

 

他說他不是女子,也不是神仙,百里屠蘇半信半疑,問他是誰,他想了想,要百里屠蘇叫他師兄。

 

他總是在夜幕低垂、萬物俱睡時於月光中現影,在百里屠蘇感到孤單時、被長輩責備時,他總是陪在他身旁安慰他、開導他,並且鼓勵他;在百里屠蘇生病時,師兄只要輕撫他發高熱的額頭,隔天百里屠蘇狀況就會好轉。

 

師兄的手很溫暖,並且身上總是帶著淡淡的藥草香。

 

他說與百里屠蘇的見面是他們之間的秘密,若是對外人說起,他就不會再出現。百里屠蘇當然不會說,因為只有自己能看到師兄,那是一種獨占的滿足。

 

他沉穩睿智,與那灑滿大地的月光一樣安靜而出塵,他的話很少,但是百里屠蘇知道他藏著很多心事。

 

百里屠蘇不是第一次發現了,當自己在後院自顧玩耍時,他看他的眼神總是惆悵,彷彿透過他在看著誰,有一次百里屠蘇忍不住開口詢問,他只是淡淡一笑,伸手順了順百里屠蘇亂翹的頭髮道:「你會知道的。」

 

百里屠蘇雖然喚他師兄,但他內心篤定師兄是下凡的仙人。

 

有一年中秋家族團聚,百里屠蘇聽長輩說起嫦娥奔月,他心中激動萬分,回家後待師兄從月光中走出,百里屠蘇忍不住道:「我知道師兄的名字了!」

 

「哦?說來聽聽。」他眼神為之一亮,百里屠蘇能看見師兄眼裡的期待。

 

「師兄叫嫦娥對不對?」

 

他微微垂眸,嘴角彎起的弧度,是百里屠蘇看過最燦爛的一次。

 

「……不是嗎?」百里屠蘇不傻,師兄那樣的反應已說明一切。

 

「你且記住,不可冒犯此名。」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殷殷告誡屠蘇,不可將之掛在嘴邊,更不得不敬。

 

百里屠蘇雖不明所以,但既然是師兄所言,他就沒有不遵從的道理。





日復一日,即使無瑕如百里屠蘇的童年,終會因成長而染上塵色,雖有師兄在暗處細心呵護,他逐漸知曉世間將師兄這種非神非仙非鬼非靈又無法解釋的存在,稱作妖。

 

那是從他的好友方蘭生口中推敲出來的結果。

 

百里屠蘇猶記初見師兄時,師兄說過自己不是神仙,而且百里屠蘇碰的到師兄,師兄也並非沒有腳,所以師兄應該不是鬼魅,那麼只有可能是方蘭生口中的妖了。

 

方蘭生這小子正經事不學,倒是對些妖魔鬼怪的故事上心得很,會與方蘭生交好,是因百里屠蘇某次聽到方蘭生同風晴雪講述鐵柱觀鎮壓著的妖怪,甚是好奇便上前一起聆聽,幾次來往後三人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可無論方蘭生如何變著故事題材,結局總是人勝妖敗,只因在方蘭生的故事中,那些妖都是無惡不作的壞蛋,他們總想著抓人吃人、吸人魂魄修煉邪功,所以被人道消滅,終究是邪不勝正。

 

百里屠蘇不解,「難道沒有不會抓人吃人、修煉邪功的妖嗎?」

 

方蘭生嗤道:「你傻啊,哪有這種妖!妖都是會吃人的,就算當下不吃,也可能是等著以後要吃……」

 

「胡說!師兄才不會吃人……」百里屠蘇打斷方蘭生的話,氣急之下竟忘了與師兄的約定。

 

方蘭生一臉莫名,「誰在說你師兄了?你師兄是誰?你這麼激動,難不成……你的師兄是妖?」這小子平日裡上課一問三不知,倒是在這種地方機靈得不得了。

 

「師兄才不是!不是妖!」百里屠蘇嘴拙,只是不斷重複,「妖都會吃人,師兄不是妖!」

 

「說不定你師兄就是把你養著,等你長得白白胖胖後一口把你吞了!」方蘭生胡亂揣測,百里屠蘇更生氣,伸手一把推倒了方蘭生。

 

方蘭生摔得屁股疼,頓時就不樂意了,「呦,說你師兄是妖你就這樣對我,我要告訴我爹,百里屠蘇家裡藏了隻妖,看我不讓道士收了你師兄!哼!」說完起身拍拍屁股,一溜煙的跑了。

 

百里屠蘇冷靜下來後,內心萬分懊悔,他怎麼能就這樣將師兄抖出來呢?

 

結果百里屠蘇回家時,方蘭生和他爹以及請來的道士早在他家後院擺了壇,正在對百里屠蘇的父母滔滔不絕那套妖禍人間的理論,百里屠蘇的父母見到兒子一回來,上前緊緊抱住他,母親更是潸然淚下,兩人並未責怪百里屠蘇,大概以為他是被妖怪蠱惑了。

 

那道士說,妖都是晚上出現,所以眾人待至入夜,當夜正逢滿月,師兄於月光中現影,見到除了百里屠蘇以外的人時,他心中便有了底。

 

除去百里屠蘇與道士,眾人皆被他高雅溫潤的氣質所吸引,道士見他現形,起勢一手桃木劍一手黃符,口中唸唸有詞,遂將黃符點燃朝著百里屠蘇的師兄疾射而去,然後,沒有然後。

 

那符在靠近師兄咫尺瞬間化成灰燼,一丁點都碰不到師兄的衣擺,師兄只是一臉平靜地望著那個道士,後者急了,又匆匆忙忙投了三次,結果都一樣。

 

「何……何方妖怪……為何蠱惑小友?」道士心中不妙,知道自己攤了大事,可攸關自己的事業,只能硬著頭皮喝喊。

 

師兄根本不理會底氣不足的道士,當他往前踏出月光一步時,所有人都像是靜止了,一動也不動,百里屠蘇掙不開母親的懷抱,母親的淚凝固在她的臉頰上,看著師兄走近他並不害怕,只是內心充滿愧疚。

 

師兄朝百里屠蘇伸手時,百里屠蘇瑟縮了一下,結果師兄只是輕輕拍拍他的頭,神情有些落寞道:「屠蘇,師兄必須走了。」他沒有生氣,語氣甚至有些寵溺的無奈。

 

百里屠蘇本來能忍住的,結果師兄這麼一説,他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的哭聲驚醒了所有人,然而師兄早已不見蹤影,道士糊里糊塗收下謝禮,百里屠蘇父母忙著對方蘭生父子感激涕零,只有百里屠蘇一人望著已無人所在的月光,掉著停不下的淚。

 

那年百里屠蘇十歲,第一次知道失去與後悔是什麼滋味。

 

從那之後,無論百里屠蘇如何呼喚,月光依舊皎潔寂靜,偶爾風吹草動,不過是遠處捎來的風。

 

他從奢望變成祈求,祈求上蒼能讓他再見師兄一面,他日日祈求,即便未果仍不肯放棄,只因他心中總有某種聲音告訴自己,他與師兄的緣份未斷。

 

然而直到他娶妻生子、含飴弄孫,師兄一次也不曾出現。

 

如今他已年華老去,虛弱得只能臥床,並非是病痛,只是時限將至。過去的回憶或是淡忘、或是模糊不清,那與師兄相處的僅僅幾年,卻清晰得猶如烙在腦海。

 

是夜,親朋好友守在百里屠蘇床邊,壓抑的啜泣聲令他相當捨不得,可眼皮實在太重,他想大概是時候了,闔上雙目之際,他望向窗外最後一眼,彷彿有人從月光中朝他走來,他分不清是幻覺或現實,也無法細究是誰,因為他眼前已一片漆黑。

 

可一片漆黑的狀況並未太久,百里屠蘇聞到熟悉的藥草香,頓時從床上驚坐起,發覺自己不再是老態龍鍾,而是正值青年,身上穿著他當年行冠禮時的衣裳,本來還有些不著頭緒,但見到窗外那個踏著月光而來的人,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師兄是廣寒宮嫦娥座下負責搗藥的玉兔,常年跟隨嫦娥左右,受上仙靈氣浸潤,順利修成了人形,並得嫦娥賜名,曰陵越。有如此際遇,不過是一次偶然的自我犧牲,得到了仙人的憐憫。

 

他非神非仙、非鬼非靈,要説接近何類,妖的確恰當些,但更接近的形容,應喚眾生。

 

百里屠蘇則是一把后羿從人界南疆帶回來的凶劍。人界總能超其所能,創造出無法駕馭的東西,此劍生成過於凶煞,致使世間生靈塗炭,后羿接天宮之令將其收回,因廣寒宮屬陰,能壓制凶劍烈性,故后羿將之寄予嫦娥,希望廣寒宮的清靜能夠淨化凶劍之煞,使其歸於正道。

 

此舉的確有效,凶劍日日浸潤於沈靜的廣寒宮與舒心的藥香中,凶性漸緩並生了靈識,他不能動亦不能言語,對嫦娥感到本能的敬畏,卻對陵越心生歡喜。

 

陵越受嫦娥之託觀顧凶劍,每月定時將劍移至宮外,吸收天地精華。陵越相當盡責,沒有一次落下,擦拭凶劍時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怠慢,廣寒宮清冷寂寥,陵越在漫長無邊的歲月中,偶爾會對著凶劍說上幾句話,他的認真與溫柔,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令凶劍眷慕不已。

 

一次陵越移劍時不小心踩到衣擺,一個踉蹌致使凶劍脫手劃破他的掌心,凶劍汲取了玉兔靈血突然化了人形,可不知哪裡出錯,凶劍化人還是個嬰兒,傻愣了一陣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陵越記得自己化人時就是現在這個樣貌,聽到哭聲頓時手忙腳亂,也不管掌心還在滴血,抱著嬰兒急奔至嫦娥居處,跪求上仙指引方向。

 

陵越平時拘謹淡漠、知書達禮進退得宜,如今這般慌張直奔上仙居處,令嫦娥相當新鮮,並未對其魯莽的行為究責,看了一眼陵越懷中的嬰兒,表情有些惋惜,輕嘆道:「唉,孽緣。」

 

陵越疑惑之際,嫦娥已經治好了他的掌心,並告訴他凶劍是因汲取他的血才因緣際會化人,此雖非正統修煉之法,但凶劍既然已經化人,便沒有回頭路,需陵越每日以己身靈血餵養,一日一次,待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完全成型。

 

對於如何照顧嬰孩,陵越根本是一竅不通的,他抱著一路嚎啕大哭的凶劍回到居處,想到嫦娥說凶劍需以己身靈血餵養,遂咬破自己指頭伸近嬰兒,後者頓時止住了哭,舉起肥嫩雙手抓住陵越的指頭含入口中,吸取陵越的靈血,好險凶劍化形的嬰兒不是普通人類,待之汲取足夠靈血,便沉沉睡去,怎樣都喚不醒。

 

陵越又再一次抱著嬰兒慌張奔至嫦娥居處,嫦娥忍著笑,這樣慌亂的陵越令她平淡漫長的歲月多了些不一樣的色彩,她告訴陵越,凶劍一日只會醒來一次,取了足夠靈血就會繼續沉睡,是為了四十九日後的完全化形作準備。

 

待至第四十九日,凶劍取完陵越之血後,突然雙目大睜緩緩浮於空中,身體表面發出奪目的紅光,將嬰孩身影完全壟罩於其中,不過剎那間紅光驟逝,一名長相清秀、眉間印一硃砂、身著南疆服飾的男子從天而降,背上背著那把陵越曾細心呵護的凶劍,他終於完全地化人。

 

凶劍一睜開眼,對著陵越淡淡一笑,陵越突然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莫名感慨。

 

是日正逢后羿前來廣寒宮,陵越帶著成形的凶劍前往正殿跪見,后羿與嫦娥交換了眼神,便賜凶劍名曰百里屠蘇,更囑咐百里屠蘇,陵越以自身靈血餵養,他才能在如此修為便化人,陵越於他有恩,他必需遵循天地規律努力修煉,洗去他本體初成之時便沾染的血腥,如此才不算辜負陵越的付出。

 

百里屠蘇慎重應下,就算后羿不說,他身為劍,陵越於他有再造之恩,此生必當護陵越周全。

 

從此百里屠蘇宛如雛鳥情節般跟著陵越進進出出,從來不曾離開過半步,其實吧,陵越久居廣寒宮不出,又是嫦娥座下專司藥草一職,在嫦娥管轄的範圍裡又能有什麼危險?

 

允許百里屠蘇如此,不過是因為有了伴,廣寒宮漫長的歲月,便不再那麼寂寞。

 

廣寒宮中除了陵越與百里屠蘇兩名眾生外,還有另外一名眾生,名喚陵端,是吳剛手上的那口斧子,嫦娥允了三名眾生在廣寒宮中以師兄弟相稱,陵越化人最早,師兄之位當仁不讓,陵端次之,為二師兄,百里屠蘇則為最末的小師弟。

 

或許是劍斧不同一家,所以百里屠蘇與陵端天生就不對盤,每次見面,陵端總是要出言挑釁幾句,百里屠蘇隱忍不發,倒是陵越的處處維護,令陵端越發不甘,覺得百里屠蘇的出現,搶走了他與師兄本就短暫的相處時光。

 

陵端並不明白內心所生的情感叫做嫉妒,只是見不得百里屠蘇粘著師兄,某一次的碰頭,陵端又忍不住口出惡毒的言語,大意是說百里屠蘇食血化人,就是妖邪之物,怎麼還有臉留在廣寒宮?百里屠蘇本就不在意陵端的漫罵,可陵端千不該萬不該,將師兄也罵了進去。

 

他說陵越以血生成百里屠蘇如此邪物,是有違天道之理,定會遭天譴。

 

陵端只是腦子一熱,罵出口的當下馬上就後悔,陵越的表情相當受傷,百里屠蘇憤怒了。任何人指責他百里屠蘇,他都可以接受,但若是師兄受了任何委屈,他絕對不能忍。

 

百里屠蘇尚在修煉之途,務求心境平和,如今他憤怒得無以復加,激起尚未洗去的凶劍血性,牽動殺伐的天性,他雙眼轉為赤紅,渾身泛著紅光,陵越心知不妙,要陵端趕緊走,可陵端早就被凶劍那可怕的煞氣嚇軟了腿,完全忘記自己真身是一把斧,尚有可與之交鋒的本錢。

 

陵越大吼一聲,一巴掌打醒陵端,要陵端趕快去找上仙回來幫忙,自己則是擋在陵端離去的路上,不讓百里屠蘇有機會偷襲,百里屠蘇的眼神顛狂而冷漠,他的氣息刺得陵越渾身發疼,可是陵越不懼不退,屠蘇會變成這樣,他必須負起責任。

 

「屠蘇,你醒醒吧!」

 

百里屠蘇的清醒,是在嚐到記憶中的血味之後。

 

他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陵端對師兄出言不遜,然後下一瞬,他的劍就洞穿了師兄。

 

百里屠蘇悲痛欲絕,他曾在心中起誓要護師兄周全,孰料傷害師兄最重的,竟然就是自己!陵越傷重得連人形也無法維持,若不是嫦娥及時趕到先行保住了陵越的元神,陵越可能就此散了形,百年修行毀於一旦。

 

嫦娥將陵越移回他的居處,關門替他療傷,而百里屠蘇跪在陵越居處外,沒有半句怨言,嫦娥一日不出,他便一日不起,他化人之後從沒有過如此強烈的奢望,希望師兄能夠平安度過,就算要他受任何懲罰,他甘之如飴。

 

三日過後,嫦娥略險疲態地開了門,但阻止百里屠蘇進門探望,屠蘇只能在嫦娥關起大門時,短暫地從門縫中看見陵越蒼白的臉龐。

 

命百里屠蘇跪於正殿階下,嫦娥一語不發,等待后羿前來處置,只因百里屠蘇歸后羿所管,並不屬嫦娥管轄。

 

后羿姍姍來遲,從嫦娥方知道始末,望了跪得筆直的百里屠蘇一眼,道:「百里屠蘇,汝可知罪?」

 

「屠蘇知罪。」

 

「修煉不足以致受血性所控,更重傷於你如父如兄的陵越,罪加一等,汝真可知?」

 

「屠蘇知罪。」

 

后羿輕嘆了一口氣,在廣寒宮中大動干戈本就是大罪,百里屠蘇更差點失手殺死嫦娥座下唯一的藥司玉兔,其罪之重,罰則之苦,后羿與嫦娥雖不願,但天律如此,不得不守。

 

百里屠蘇應領之罰,便是被拔去所有能力投入輪迴,受那七次輪迴之苦,抵銷罪孽後方能重回廣寒宮。

 

對此百里屠蘇沒有怨言,受刑之前只問了一句:「師兄……他還好嗎?」

 

「他會沒事的。」嫦娥應道。

 

知道師兄平安,百里屠蘇心中大石落下,頭也不回縱身躍入輪迴盤。

 

陵越醒來知道百里屠蘇受罰非常自責,屠蘇會那樣失控,肇因於他,又怎能讓屠蘇一人獨攬所有的罪呢?

 

他撐起尚且虛弱的身子,化形還不穩定,踉踉蹌蹌走到大門又變回了原形。

 

嫦娥碰巧前來探望,見陵越真身埋在衣服下掙扎,心生憐憫,將他抱於懷中,走到床上坐下。

 

陵越誠惶誠恐,已經很久沒被上仙這樣對待過。嫦娥溫柔順著他的兔毛,道:「越兒,且聽本宮說。」陵越抖了抖耳朵,很是懷念,因為自從他化形後,嫦娥就沒再喚過他越兒了。

 

嫦娥告訴陵越,那日他碰巧讓凶劍吸了血,就此種下了他與凶劍各自的劫。汲取他人之物化形,本就是逆天而行,可凶劍既已化形,消滅一舉實在太過殘忍,畢竟萬物都有生的權利,嫦娥與后羿之仁,允了他們逆天的行為。

 

逆天終會招劫,這是鐵一般的天律,但劫數會以怎樣的形式呈現、何時出現,后羿與嫦娥均不得知。所以在屠蘇完全成形後,后羿只是殷殷告誡,要百里屠蘇專心修煉,重回順應天道之路,如此才能將傷害降低。

 

雖說傷害降低,但凡劫數都是凶險異常,陵越受屠蘇一劍差點身亡,是他應受的劫,而屠蘇輪迴七世,受盡人世之苦,也是他應受的劫。

 

度不過劫數,便是消亡於天地,而度過了劫數,則是代表他們命不該絕,天道允了他們的存在。

 

陵越眼下要做的,就是養好自己的身子,等待百里屠蘇的回歸。

 

「本宮只有你一隻藥司,下次不准再這麼做了,知道麼?」嫦娥刮了刮陵越的鼻子,那是上仙唯一的溫柔。

 

陵越好生感激。

 

人間一世,於廣寒宮著實短暫,待到屠蘇進入第七世,陵越卻有些等不住了,嫦娥亦知陵越心思,便允了他下凡,但只能乘著她的月光而去,且若是被他人發現,就不能再下凡。

 

七世對百里屠蘇而言真的很漫長,但一見到陵越,那些受過的苦就如雲淡風輕,不值一提。

 

舉步走近那個踏著月光而來的優雅身姿,身後親友的慟哭漸行漸遠,百里屠蘇度過了劫,受完了罰,每靠近陵越一步,他的力量就湧回一點。

 

待到他與陵越站在月光下,他已是陵越記憶中的樣貌,清秀的臉龐、額間嫣紅的硃砂、胸前的羽飾、以及背上一把通紅的劍。

 

「師兄,對不起。」當年重傷陵越來不及說,今世陵越離去時來不及說,現在總算可以說出口。

 

陵越笑而不語,溫柔摸摸百里屠蘇的頭。

 

「你還好嗎?」百里屠蘇指自己造成的傷。

 

「你呢?」陵越反問。

 

「能夠再見到師兄,屠蘇很好。」

 

陵越輕笑,牽起百里屠蘇的手,「走吧。」

 

百里屠蘇的第七世未遭逢大災大難,平淡一生,闔目享年滿百。此生再沒有陰差前來勾魂,因他受刑期滿,早已跟著師兄踏上月光,回到他想回去的地方了。

 

[完]

评论 ( 17 )
热度 ( 73 )

© 萬籟俱寂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