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隱/蘇越】再不識君-11

11

 

魔之降世,天有異相。

 

百里屠蘇望著目的地上空壟罩一整片的暗紅色厚雲,不斷閃現雷光盤桓在該處不去,不由得皺緊眉頭。他沒有想到敵方行動如此迅速,更恨自己沒有盡到自己應盡的義務,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保護丁隱的,就算丁隱如何討厭他、無視他,他也應該跟在丁隱的身邊寸步不離!

 

蜀山掌門對百里屠蘇坦白時,早已將綠袍的身份以及恨極蜀山原因都告與周知,好讓百里屠蘇有心理準備,畢竟敵在暗我在明,即使守山劍陣早已非當年陣式,可綠袍乃曾經實力超群的蜀山弟子,只要有心,堪破劍陣潛入蜀山並非難事。

 

或許是身在蜀山,料定敵方不敢冒進而心有鬆懈,卻沒想到當年的歐陽少恭與如今的綠袍,誰人不是對門派瞭如指掌?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一有空隙,便是萬劫不復。

 

昨日妙一開導完百里屠蘇後便離去,用意在留給他倆空間,百里屠蘇傻傻地待在小廬裡反覆琢磨道歉的說詞,直至等不到一夜未歸的丁隱,才發現事情不尋常,幾經詢問比對,丁隱根本沒有去找青雲學字,甚至一步也沒踏進棲霞峰,蜀山下山的路只有一條,守山弟子沒有看見丁隱,劍陣也沒有啟動,那麼他會去哪,他還能去哪?答案顯然易見!

 

諸葛馭我知道綠袍就是要殺得蜀山措手不及,如今丁隱被綠袍劫走,那麼綠袍一定會想盡辦法取出赤魂石,他根本沒來得及將血影神功授予丁隱,綠袍若執意取出,丁隱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聽到丁隱可能有生命危險,百里屠蘇一刻都待不住,可眾人根本不知道烈影神宗的根據地,若非百里屠蘇突然想到他珍藏的銅鈴對丁隱有反應,可用天墉城的法術尋人,他們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人。

當蜀山眾人浩浩蕩蕩隨著百里屠蘇的尋人法術抵達烈影神宗大本營時,綠袍與其下人早佈好陣勢恭候大駕,想來已料到他們的來臨。

「綠袍,你對丁隱做了什麼?」公孫無我率先厲聲質問。

只見綠袍輕蔑一笑,「這不是很明顯嗎?」他聳聳肩,抬頭望著天空的不祥之雲,欣賞自己最終的傑作。

只見盤踞在上空的血雲裡轟鳴聲不絕於耳,期間還不時傳來各種難以辨認的慘叫,聲音來源並非丁隱,而是從古至今被赤魂石吞噬的生靈,因赤魂石的激活一次性釋放出來,可又困在那濃厚的血雲中,無處可去。

諸葛馭我本以為綠袍劫走丁隱是為了取出他體內完整的赤魂石,可沒有想到綠袍的最終目的,竟然是引丁隱直接入魔,身為綠袍曾經的師兄,諸葛馭我痛心道:「綠袍,血魔降世乃天下浩劫,你怎能如此殘忍!」

 

「我殘忍?」綠袍獰笑道:「師父廢我一臂,你趁人之危橫刀奪愛,公孫無我更奪我妻兒性命,有孕在身的人你們都敢殺,你們就不殘忍?」

 

「綠袍,你為了打倒魔宗不擇手段,師父沒把你逐出師門僅廢你一臂,已經是仁慈!」公孫無我厲聲反駁。

 

綠袍對公孫無我的反駁嗤之以鼻,「仁慈?廢我一臂與廢了我又有何不同?你們當年沒有成功殺了我,卻殺了素因和她肚裡未出世的孩子,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你心有怨懟便衝我們而來,為何要殃及無辜之人?」諸葛馭我不解。

 

「無辜之人?只要能夠消我心頭之恨,天下人的生死,於我何干?」綠袍瞪大雙眼,毫無悔意。

 

「孽障!」諸葛馭我怒斥,沒想到綠袍竟已被仇恨蒙蔽雙眼、腐蝕了心靈。

 

百里屠蘇聽著雙方一來一往不發一語,只是有些恍然,他從綠袍身上看見歐陽少恭的影子,恨天地不仁,便要毀去天下,致使生靈塗炭。

 

他們之間的愛恨糾葛百里屠蘇不想管,也不能管,只是心中暗嘆,有人窮盡一生守護天下,卻也有人因一己之得失,便要這天下陪葬。

 

諸葛馭我方才提到血魔降世乃天下浩劫,百里屠蘇絕不會讓師兄沾上哪怕是一滴天下人的鮮血,他喚出焚寂朝血雲疾飛而去,綠袍見狀隨即揮刀上前欲阻之,被諸葛馭我插身擋下,雙方交戰拉開序幕,場面頓時打得不可開交。


百里屠蘇越靠近血雲,那血雲散發的魔氣越是濃厚,本能排斥著與之相剋的仙氣,凝起一根又一根尖柱,朝百里屠蘇發起攻擊。

 

「丁隱!你在哪裡!」百里屠蘇揮舞焚寂輕鬆擋下,然而血雲的攻擊前仆後繼並越來越密集,百里屠蘇再不能靠近半分,只能使勁力氣呼喊,期望埋沒在血雲中的丁隱,能夠聽到他的聲音,能夠反抗赤魂石的魔氣控制。

 

「丁隱!」彷彿對百里屠蘇的呼喚產生反應,血雲的攻勢緩了下來,百里屠蘇見狀更加賣力呼喊,看樣子丁隱一定是對他的聲音有了反應!

 

血雲的攻擊在百里屠蘇的努力下越來越慢,最後彷彿凍住一般停在了百里屠蘇周圍,百里屠蘇本以為止住攻擊是丁隱的意識所致,小心翼翼伸手欲碰觸凝在眼前的血雲時,情況卻突生變數!

 

血雲的中心驟然出現一個紅黑交雜的漩渦,血雲飛速被捲入漩渦中,刮起強勁的大風,百里屠蘇距離很近,差點就被捲入其中,他只能奮力往反方向御劍脫出漩渦圈。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的百里屠蘇往後一看,只見漩渦緣不停閃現雷光,並隨機浮現扭曲的雲狀人臉,像是奮力想逃脫,但最後都逃不過被中心吞噬的下場,血雲所造的漩渦在中心的吞噬下越顯越小、越聚越實,最後凝成一個人形。

 

待血雲散去、現出血魔真身,已不再是那個頭紮半馬尾的樸實少年,而是蓄著一頭參雜紅絲的及腰長髮,那一身比濃墨更為漆黑、比鮮血更加豔紅的衣袍,以及蒼白面容上似被鮮血醮過的兩道劍眉,都襯得他越發妖冶詭麗。

 

血魔雙眼緊閉浮於空中,看似無害,實則沖天的魔氣壓得萬物喘不過氣,濃厚的魔氣凝成霧狀環繞在他身周,皮膚上的血絲網時隱時現,他的髮絲與衣袖無風自動,所有人都因血魔的現世停下動作,場面安靜而窒息。

 

百里屠蘇首當其衝,魔氣與他自身的仙氣互相碰撞,眼前的人早已沒有人之生氣,而是徹頭徹尾的魔。

 

血魔在眾人的觀望下緩緩睜開雙眼,那雙瞳眸晶透赤紅,比烈焰更加熾熱、比鮮血更加絢豔,他的眼神平靜而冷酷,彷彿世上一切如螻蟻般不值一提。

 

魔氣的威壓讓人心中畏懼油然而生,那是一種無法彌補的實力差距,血魔低頭掃視地面,所有人都秉住呼吸,深怕自己成了血魔的目標。

 

「丁隱!」魔的氣息已令百里屠蘇相當不適,更何況是普通人類?為避免血魔對地上人下手,百里屠蘇只能率先吸引血魔的注意。

 

血魔聽到聲音抬起頭,眼神停在百里屠蘇臉上與其平視,說實話,地上的東西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而眼前這個東西,從睜眼時就令他感到不快。

 

血魔歪頭,不明白丁隱是誰,他只判定出眼前的東西對自己是個威脅,旋即雙眼赤芒大盛,一晃眼便消失在原地,幸虧百里屠蘇經驗豐富,以法術化出另一把焚寂擋住了瞬間欺近的血魔攻勢,雙方展開激烈攻防,其交手所產生的震盪,令地面上的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

 

「糟了……」與眾人找到安全地方躲藏好的諸葛馭我嘆道,最糟的事情果然發生了。丁隱身為赤魂石的容器,與赤魂石相當契合,他未修習血影神功,在赤魂石引他入魔時完全抵禦不了,其入魔程度之深,使他褪為血魔時六親不認,變成只餘殺戮本能的魔。

 

在血魔面前,他們這些人類根本如螻蟻般一捏即死,血魔無法駕馭,更不可能聽人使喚,他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殺戮與毀滅,如果這是綠袍所盼望的結果,或許綠袍在決定放棄這個於他不公世界的時,早也已經放棄了自己。

 

「丁隱!你醒醒啊!」百里屠蘇只是一味地防守與呼喊,然而血魔並未因百里屠蘇的呼喚而滯了身手,反而越發凌厲,每一掌都瞄準致命點攻去,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血魔初成宛如一張白紙,空有力量卻不懂招式,只會毫無章法依循本能徒手攻擊,起初百里屠蘇還能應付,但血魔學習能力相當快,一擊不成就再找空隙,只守不攻的百里屠蘇很快落了下風,最後被逼無奈,將自身仙氣罩住焚寂,以不傷血魔的方式將他震退,拉開了二人的距離。

 

即使成了血魔,在百里屠蘇心中,不管外表與記憶如何改變,丁隱仍然是丁隱,其靈魂依舊是師兄的靈魂。此情此景令百里屠蘇悵然憶起,當年自己因煞氣失控對師兄揮劍時,師兄一次也沒有回擊,甚至連劍尖都沒指向自己過。

 

血魔被震退了三丈之遠,雖然對百里屠蘇突來的反擊有些懵,但他穩住身形,又架起手勢朝對方襲去。

 

生命與心中之義,孰輕孰重?師兄當年做了選擇,如今百里屠蘇也會做一樣的選擇。

 

見血魔重振旗鼓再次欺近,百里屠蘇毅然化去手中的焚寂,向著血魔張開雙臂,他不願、也不能與他刀劍相向,就如前世的師兄不願與他刀劍相向一樣。他傷過師兄,如今又怎能再次傷他?

 

「丁隱,醒醒吧。」最後的一次呼喚後,百里屠蘇輕閉雙眼,此時天下生靈於百里屠蘇而言不再重要,他的前半生已經為了天下汲汲營營,如今他只想遵從本心,不願傷害珍視之人。

 

即使如此他還是打從內心期盼並相信著,在血魔無盡狂戮的本能中,屬於丁隱的良知還沒有徹底消失。

 

魔氣刮得皮膚越發生疼,百里屠蘇知道血魔已近在咫尺,恍然間他突然明白了當年他煞氣發作攻擊師兄時,師兄的心情是如何。沒有失望、沒有不甘,只有不悔與平靜,思及至此,他忍不住張口輕喚:「師兄……」

 

剎那間,變化陡生。

 

明明感覺血魔逼人的魔氣已到他身前,卻等不到預想中的致命一擊,百里屠蘇疑惑睜眼,只見血魔那隻本該貫穿他的魔掌,竟然打在血魔自己的胸膛上,赤魂石從他背後破體而出,片片碎裂,朝四面八方散佚而去,不知將落往何方。

 

血魔直盯著他,身體一顫終於忍不住嘔出一口又一口鮮血,那雙瞳眸中褪去了殺戮的顛狂,只剩下無盡澄澈。


在最後的關鍵時刻,血魔……不,是丁隱竟然自毀體內的赤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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