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梗】韶華易醉(焚越/蘇越)第七章

話癆至此我也是醉了..............


第七章

 

陵越沒想到會走至這步。

 

一開始陵越的妥協,很純粹是因為焚寂用的是屠蘇身體,他斷是不可能傷害師弟保全自己;再者就連師尊都因為焚寂的煞氣而必須長久閉關,他不能拿天墉城上下人的性命來賭,焚寂的成型與他脫不了干係,這惡因由他而生,就該由他吞下,便允了他的條件,任他欺凌。

 

初時他確實感到非常屈辱,想他陵越一生潔身自好、克己嚴明,卻被迫雌伏在另一個男人身下,被情慾的浪潮硬是攫去清明。他是有些不甘的,更多是對自身污穢的鄙棄,但那些悲憤與自我厭惡,都隨著時間推移漸漸轉變成另一種情感。

 

他不是每一次都昏到不醒人事,好幾次他在晨夜交替裡突然轉醒,都是被圈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他枕著對方臂膀,雖被箍得牢牢,卻沒讓他難受,反而呵護備至,那是他未曾經歷的感受,既霸道無理卻又溫柔得撩動他心湖。

 

而那每日醒來時身上已被打理得潔淨如故,一塵不染,若非身上隱約的痛楚,前一晚的擁抱彷彿只是韶華一夢,醉入人心不復醒。肌膚上雖然還留有使力過度的青紫,但更多的是那人不著痕跡的柔情。

 

陵越從來都覺得,身為天墉城大師兄,又是執劍長老首席弟子,照顧他人、擔起重任是理所當然,他自小成熟懂事,無論個性與行為都讓長輩放心,門下師弟會偶爾哭鬧、對自己的師父撒嬌,可陵越個性堅忍,紫胤性子又清冷淡漠,二人根本沒有更親暱的師徒互動。

 

天墉城的大師兄自小父母雙亡,一直不知道撒嬌與受疼是怎麼一回事,他彷彿天生就是照顧人的料,幼時一肩扛起照顧弟弟的擔子,被師尊帶回天墉城後又是門派長徒,環境迫得他不得不長大,提前知曉何謂責任,年幼的經歷造就他悲憫的胸襟,總是將自己放在他人之後,由於太習慣手心向下的施予,以至於漸漸忘了自己內心曾經有過的渴望。

 

想要有人疼,不過是年幼的他最微小的願望,於他而言甚至是奢望。

 

一個人表面越是堅強,其後所包覆的內在越是脆弱,焚寂陰錯陽差地刨開了陵越層層心房,觸到了他最柔軟的地方。焚寂霸道地扯落他肩上重擔,只執著於「陵越」一人,熾烈地幾乎要焚盡他的一切,卻在他昏去時溫柔繾綣地將他擁在懷中,給予他能短暫忘卻一切的臂膀,偶爾在那懷抱中醒來,陵越竟不自覺耽溺於那樣的溫暖。

 

陵越怎樣也不會明白,焚寂給予他那近乎毀滅的霸道,他在天墉城從來沒有得到過的,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可正因為如此,陵越不自覺地想要更靠近他、瞭解他,那霸道的擁抱太暖,暖得令他產生了不該有的依戀。

 

他在焚寂眼裡不是天墉城的大師兄,也不是嚴正清明的陵越,就只是焚寂心上的「越兒」。在他將自己都放在所有人之後,只有焚寂是將他放在自己之上,滿眼滿心都是他。

 

若說陵越對屠蘇是無微不至的觀顧之愛,是將自己所有搭上也無怨無悔,他對焚寂的情感更像是飛蛾撲火,明知焚寂的執念熾烈而致命,卻又忍不住被他隱在霸道後的細水溫柔所吸引,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愛。

 

焚寂雖然掐著陵越軟肋,卻沒有想過,陵越若是對他沒有半點心思,又怎可能容忍他夜夜縱歡,任他無止盡索要?焚寂從不在他醒時對他明示,陵越雖不曾想過要將焚寂開識之事稟告師尊,但亦揣著一股倔傲,不願當刨根咎底之人,兩人之間便橫著條越來越深的溝壑,終至雙雙摔得粉身碎骨。

 

屠蘇是陵越心中絕不能動搖半分的清地,也是焚寂心中最大的坎,焚寂滿心都在陵越身上,明明最為清楚,卻還是被妒意沖昏了頭,千不該萬不該將屠蘇攪進他們之間的糾葛,於陵越而言,身體的傷害遠遠比不上心靈的崩解,他不在乎自己為屠蘇犧牲多少,但若是屠蘇因為自己而受到任何傷害,他決計無法原諒。

 

他一開始就被焚寂逼到懸崖邊,原本進退維谷搖搖欲墜,卻意外地被焚寂執念所吸引,心中油然生起情愫時,竟被對方親自推下了崖,萬劫不復。

 

焚寂毀了他心中最後的依歸,陵越絕望閉上眼,他的心在不斷墜落中摔碎,奄奄一息。他已經累了,現在向對方坦承他的心其實已經動搖,對方又何嘗會信?他的身體早已給了他,如今心向他靠近,卻又被他的狠絕給扼殺,罷了……人生最苦並非求不得,而是牢握手中卻毫不自覺。

 

既然焚寂要他,那他就給他吧……焚寂用天墉城所有人的性命來困住他,令他不能以死明志,那麼他便如他所願,活著。

 

也僅僅只是身體活著。

 

陵越用所剩無幾的靈力封了六識,藏於凍成冰淵的心湖中,拒絕一切進入。

 

六識便是一個人的魂魄,拔去六識,則眼無視,耳無聽,鼻無嗅,舌無味,身無覺,無意無識。陵越彷彿一具精緻的人偶,癱在醒來的焚寂懷裡,外觀什麼都沒少,就是少了最重要的東西。

 

心。

 

喊了他幾聲「越兒」也不見對方有任何反應,起初焚寂以為陵越故意為之,氣惱地又開始赤裸威脅、輕佻戲謔,可他再怎麼撂下狠話,都不見陵越眉頭有任何蹙動,只是平靜的望向前方,眼神無焦。

 

「越兒!」焚寂又使勁地搖他,可陵越任著他前後擺晃,沒有一絲抗拒或難受的表情。

 

焚寂心慌了。

 

他伸手凝氣探向陵越內在,一片虛無,又與陵越額頭相抵,透過精神潛入陵越識海,同樣是空空蕩蕩,彷彿一夜間被抽去所有屬於「陵越」的存在,了無痕跡。可焚寂卻還能感受到陵越的靈魂,存在於這個軀殼中,如同還掐著他的約定,沒有毀約死去。

 

到這地步,陵越仍掛心著他人性命。

 

焚寂將陵越攬入懷中,對方溫順如兔,頭顱靠在他的肩上,彷彿小鳥依人的女子,寡言靜默,而焚寂卻開始狂然大笑,笑著笑著,臉頰落下了兩滴炙燙的淚水。

 

他到底做了什麼?口口聲聲說愛他,執著於他,卻更是將他逼至絕路的兇手。

 

「滿意了嗎?」聲音悠悠從腦海裡響起,焚寂閉上眼落入識海,只見屠蘇一臉淡漠望著他,除了恨意,更多是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他漆黑的眼眸中。

 

焚寂雙目赤紅,冷笑一聲:「越兒護你至此,實屬你三生有幸。」

 

「師兄愛上你,才是他的不幸。」屠蘇沒理會焚寂的諷刺,他冷冷道出驚為天人的事實,著實令焚寂五雷轟頂。

 

「……什麼?」焚寂臉上強裝的笑容瞬間垮去,他直盯屠蘇雙眸,想從他眼神的動搖看出貓膩。

 

屠蘇不願再開口,因為這個事實亦打擊著他。或許是旁觀者清,他從焚寂的記憶中看到了這些年他錯過的一切。

 

焚寂自從搶過屠蘇身體主導權後,就一直關閉著他們記憶交流的那扇門,而在他因妒生恨,悄然開了一縫後,便再也闔不上門,記憶與情感如同暴漲之川,全數湧向了百里屠蘇。

 

屠蘇一開始見到陵越的不堪時,的確是震驚錯愕的,他沒想到自己印象中清正自持、潔身自愛的師兄竟雌伏於自己身下,衣衫凌亂面容狼狽,夜夜行著俗塵房事,被他撞見時眼神中的慌亂與自責,屠蘇現在每每想起,心便揪痛一分。

 

他雖只看一眼便被焚寂奪去肉身,但焚寂的記憶不斷傳給他,他被迫看著師兄受焚寂欺弄,在焚寂身下不住擺晃身軀,更知道了師兄這一切的委屈犧牲都是為了他。他既痛苦又自責,但更多是心疼師兄的隱忍,他的師兄總是永遠留給他最好,卻獨自吞下一切苦果。

 

屠蘇除了從焚寂的情感中看見焚寂傷人傷己的執著,亦發現了師兄逐步的轉變,在焚寂因情慾而理智渙散時,屠蘇能清楚看見陵越因疼痛而緊皺的眉頭下,眼神漸漸從單純的恥辱,轉換成另一種難言複雜的情感……那眼神他再熟悉不過,如同陵端看著芙蕖,如此小心翼翼,眷慕依戀卻不得言。

 

師兄於他從來沒有過這種眼神,獨獨對焚寂——這個一直在傷害他的人展出脆弱。師兄在他面前總是肩膀大得能夠頂住一切責任,卻在焚寂的懷裡細瘦得彷彿一折便斷。

 

他愛師兄,無論這究竟於禮合或不合,他都不會欺騙自己的心,屠蘇知道陵越對自己的有著莫大的包容與關愛,那是只屬於他能得到的溫柔,但他亦沒有漏看陵越對焚寂逐漸打開的心房。

 

「師兄並非手無縛雞之力,若是對你無半點情份,你以為你又能威脅得了他幾回?」屠蘇語氣中夾雜濃濃怨懟與不平,「可笑的嫉妒令你蒙蔽雙眼,你配說你愛他?」屠蘇很明顯知道師兄對他的愛與對焚寂的愛截然不同,可眼前這人口口聲聲說愛陵越,除了膽小得只敢在陵越昏去時才傾盡他所有的溫柔繾綣,更是一點也沒發現師兄日漸轉變的心。

 

焚寂回想起陵越前一晚那句「人心,豈能說變就變?變了,你又如何知曉?」,再經屠蘇當頭棒喝,震懾得啞口無言。


沒想他太過鑽牛角尖於陵越對屠蘇的關愛,卻因此忽略了更重要的事實,他用最殘忍的方式傷害陵越,得到陵越這樣的回報,當屬自作自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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