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

※久違的一更............我越來越囉唆了（艸）

4

張啟山讀完資料時已近凌晨兩點，他放下資料時，眼角餘光瞥見吳邪正背對他站在書櫃旁，捧著一本厚皮書細細研讀，也不知道他已經在那裡站了多久。

也罷，反正吳邪又不歸他管，吳邪愛怎麼消磨漫漫長夜，是他自己的事。

望了眼桌上立鐘的時刻，張啟山轉轉僵硬的脖頸，兀自站起身往自己寢室走去，吳邪太過沉浸在書中世界，並沒有發現張啟山已離座。

結果張啟山才走沒幾步，就聽吳邪慘叫一聲，伴隨著重物跌地的聲響，張啟山翻了翻白眼，轉身過去一臉的不耐，只見吳邪整個人躺倒在地，身上堆滿應該是剛才被他一同掃下的書籍。

「你在幹麻？」張啟山微微不耐。

吳邪坐在地上一臉無辜，「我……我不知道，剛才好像有人拽了我後邊領子……」

張啟山面無表情盯著他。

站不穩就站不穩，扯什麼誰拽你領子，逗我啊？雖然張啟山一句話也沒講，但吳邪就是能從他表情讀出這麼一大段話。

吳邪在內心大喊我巨冤啊！鬼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張啟山見吳邪並非故意，可是又怕這小子在他就寢時把這裡給搗得亂七八糟，桌上那一片狼籍就夠頭疼的了，他不是怕什麼機密文件被他看到，反正他這個未來人能知道的多已知道，而不知道的，也不用擔心他現在會到處亂講。

「要待在這就老實點，我不想被別人說我這宅子鬧鬼。」

對方交代的語氣有些警告意味，吳邪趕忙爬起站直應聲，還不由自主夾緊腿，得到答允的張啟山滿意點頭，轉身再跨出一步時，身後的吳邪又是一聲慘叫，這下張啟山可覺得不對勁了，轉頭就看見吳邪以狗吃屎的姿態跌在地上，就好像是他真被什麼拽了一樣。

張啟山是何等精明之人，短時間發生兩次，看吳邪那個樣子不是故意，他思索半晌，隱約得出了結果。

「鬼叫什麼？沒事的話站起來。」

吳邪「喔」了一聲聽話站起，面向張啟山耷拉著腦袋聽候發落，也不知道為什麼，張啟山總有一股威懾力，讓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

「轉過去，你試試看能不能往前走。」

吳邪不知道張啟山是何用意，還是聽話照作，然而當他準備抬腳時，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往前，他使勁吃奶力氣抬腳跨步、再換腳再跨步，卻始終停在原地，像是在走跑步機，看在張啟山眼裡很是滑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吳邪好像聽到張啟山噗嗤一聲，可他轉頭時對方面無表情，他直覺對方一定在笑，只是沒抓到現行犯，他停下腳步轉身頹肩道：「前進不能。」

「果然如此。」張啟山一副瞭然的表情。

「佛爺是否發現了什麼？」

「看來你最遠只能離開我五步。」張啟山伸指比劃了下兩人之間的距離。

「為什麼？」吳邪瞪大雙眼，他原本打著主意要是得空還可以去街上晃晃，體驗體驗這個時代的人文背景呢。

「我怎麼知道？大概是迴夢鼎使用的限制之一吧。」張啟山不置可否道，「看來我不答應你留在身邊都不行呢。」

吳邪「喔」了一聲，聽懂張啟山話中之意後，詫道：「你不會想趁機甩掉我吧？」

張啟山看著吳邪笑而不語，明顯是在嚇唬他，吳邪自知被擺了一道，怎麼老是有種張啟山在逗小孩子的錯覺？他張了張嘴，想想又把話吞回去，只能在心裡暗道：張啟山啊張啟山，雖然我名義上是你的孫子輩，可我現在年紀跟你沒差多少，能不能別這樣玩？

「你還有沒有什麼想看的書，拿過來給我。」

「嗄？」吳邪愣了愣，表示佛爺你轉話題速度太快我跟不上。

「嗄什麼嗄？你不用睡眠，我可需要。」

張啟山這麼一說，吳邪總算是懂了，人家張大佛爺要就寢，他吳邪就必須得跟進去，畢竟兩人只能差五步呢！可重點是跟進去了，他這個不需要睡覺的未來人，總不能沒事兒盯著人家睡顏一晚上吧？所以張啟山才讓吳邪自己選書拿給他，一是讓吳邪消磨時間，二是他拿著，也避免被人看見書跟在他身後還飄在空中，誰讓只有他張啟山能看的到吳邪啊。

吳邪俐落挑出幾本書交到張啟山手上，張啟山只是眼神隨意掃了一遍，便收在手上轉身離去，吳邪快步跟上，深怕再被距離限制給扳倒。

夜半的府邸非常安靜，兩人的腳步聲相當清晰，府中奴僕多已入睡，才沒人大驚小怪。吳邪心中暗自慶幸，張啟山還是通人情的，沒有自顧自走掉，要不然吳邪還不知道該摔得多慘，才能悟出他只能離佛爺五步。

張啟山偌大的寢室富麗華美，所有傢俱都是高級品，房裡一盆熱水還騰冒熱氣，想來是管家睡前重新燒的，張啟山將書丟在茶几上，旁若無人解開上衣掛上衣架，拿起水盆旁的毛巾泡入熱水中擰乾拭身。

吳邪百無聊賴在張啟山寢室內繞轉，後者也由著他去，殊不知吳邪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東看西看，注意力還是時不時被張啟山精壯的上身給吸引，邊暗自打量邊嘖嘖稱奇，張啟山身上遍佈猙獰的傷疤，可想見他遭遇過多少劫難，那身精實完全是實戰打出來的成績。

爺爺筆記裡曾提過，佛爺祖籍在東北，年少時也是下斗的好手，後來日本侵華、東北淪陷，佛爺輾轉來到長沙從了軍，這年代動盪，他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也是無可厚非。

就在吳邪內心默默評價時，張啟山右肩頭開始浮現零星黑影，隨著熱氣蒸騰逐漸擴散，顯出一頭栩栩如生的猙獰獸形，盤踞在張啟山身軀右半邊，一雙炯炯獸眼如銅鈴，透著一絲不祥氣息，吳邪瞪大雙眼直盯著張啟山，後者依然故我，彷彿那兇獸的出現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張啟山看都沒看吳邪，擦拭的動作亦沒有停下，「看夠了沒？」

「……抱歉。」吳邪趕忙移開眼，乾咳兩聲掩飾尷尬，直盯著人家軀體的確失禮了些。

張啟山一邊拭身一邊道：「怎麼，狗五筆記上面沒說？」

「當然有啦！只是寫的跟實際看的，總是會不一樣嘛……」吳邪見張啟山並未真的責怪，又偷偷盯回那窮奇，就算爺爺筆記描述佛爺身上的窮奇紋身如何活靈活現、如何猙獰可怖，實際所見比文字敘述還要震撼百倍，盤據在張啟山肩頭的窮奇彷彿下一秒就要躍出，只是礙於張啟山逼人的氣勢不得不伏。

「窮奇就是窮奇，還能有什麼不一樣？」張啟山不以為意道：「大驚小怪。」

「我……我可以摸嗎？」吳邪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或許是那兇獸太過逼真令人移不開目光，又或許是那盤據著兇獸的軀體太過美麗──並非是形容女子的陰柔姣美，而是一種即使身負兇物卻依然剛直挺拔的堅毅之美。

張啟山對吳邪突來的要求簡直哭笑不得，正欲開口提醒他，抬眼瞥見吳邪眼神有些古怪，直盯著他右肩的兇獸沒有移開，張啟山若有所思轉頭望向鏡子，窮奇安然盤踞他的右半邊，可鏡中的吳邪眼裡卻失了神，張啟山皺眉，見窮奇未有隱去的跡象，順手拿起架上的睡袍俐落披上，吳邪才身軀一顫，像是從某種狀態中清醒過來。

「傻子，你又怎能摸到？」張啟山嘲道。

「對噢……」吳邪乾笑，伸手撓了撓臉。

張啟山微微瞇眼盯著吳邪，像是要把吳邪盯出洞似的，末了警告道：「下次要再盯著不放，就給我滾回去，知道嗎？」

「是！」吳邪連忙回應，他不是笨蛋，前幾次張啟山雖然嚴肅，但語氣多帶有一絲玩味，可這下張啟山的警告是認真的，怕是他吳邪下次再盯上一回，張啟山便會讓他立馬走人，至於要怎麼逼他走……吳邪想都不敢想，說不定張大佛爺槍一掏就對著他突突突，他雖碰不到真人，可子彈是死物啊！

得到答覆的張啟山轉身躺上床，不過幾分鐘便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吳邪心中始鬆了一口氣，真正見識到佛爺的威嚴，原來從一開始張啟山知道他身份後便對他收斂了許多，沒有太為難他這個故人之後，其心思如此細膩與縝密，當真無愧是九門第一人。

移駕沙發，吳邪輕聲坐下後開始思考自己方才的異樣，他也覺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很不可思議，明明就知道自己碰不到生人，可盯著那兇獸雙眼卻像是入了魔怔般，無法控制自己提出那無理的要求，他看到小哥左肩的麒麟時都未曾有過這樣的心思，可如今親眼見到伏於張啟山體表的兇獸，心中竟不自覺受其蠱惑。

身為上古兇獸，窮奇善惡顛倒、暴虐兇殘，業因其兇性，妖厲鬼魅見其都懼怕三分，古人便將窮奇視為鎮煞之獸，但凡古墓中出現窮奇，便是該古墓中鎮有兇惡之物。然即便貴為鎮煞之寶，其本質依舊是不祥的兇獸，如若善者遇上窮奇，只怕都沒有好下場。

吳邪平生不為惡，與三叔和悶油瓶下了幾次斗，也都不是為了一己貪慾，自然是窮奇的眼中釘，如今他以精神穿越時空，以本質接近宗教所說的魂魄存在於此，窮奇為鎮煞之獸，煞亦是由人之精氣神所生，故窮奇對吳邪起作用，是張啟山和吳邪未曾料想到的。

張家人的祕密吳邪並不是知道很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盤踞在張啟山與悶油瓶身上的紋身，都不會只是單純的紋身，吳邪若是受窮奇所惑觸上紋身，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或許被窮奇吞噬，或許再也回不去肉身，這是誰都不樂見的情況。張啟山大概是察覺出他的異樣，並早他一步想到他現在才梳理出的結果，才匆匆披上外袍，隔絕他與窮奇的視線，而警告他不許再看，也是為了保護他不受窮奇所害。

細思及此，吳邪心中竟有一絲甘甜。張啟山這個男人……刀子嘴，豆腐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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