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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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跟我説你沒搞清楚就胡亂使用，萬一出了事，你找誰討命？」張啟山手肘撐在桌上雙手交扣，一臉似笑非笑。

「就是要用了才知道真偽嘛……」吳邪一臉懊惱，小聲的補了一句：「還不是因為想見見你……」

「怪我囉？」張啟山沒漏聽。

「我哪敢啊，你是張大佛爺呢。」吳邪撇撇嘴，這態度要是張副官在此，鐵定要把他給喝斥一頓了。

許是因為知道吳邪輩份低於他，又是故人之後，吳邪這種沒大沒小的態度，張啟山意外地不覺惱怒。這長沙地界，又有誰敢跟他用這樣的口氣說話？每個人都是畢恭畢敬，吳邪的到來，倒是激起些新鮮感。

張啟山好心給吳邪簡單講解了迴夢鼎的使用方法，包括使用者如何回去、使用者不須睡眠進食以及只有使用者欲見之人才能看到使用者等，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這麼大的耐心，簡直對吳老狗的孫子仁至義盡了。

只見吳邪聽完後噗的一聲癱坐在高檔沙發上，一臉傻懵、嘴張得老開，張啟山內心暗暗嘆息，簡直是一代不如一代，這就是所謂的三代粒積一代窮空嗎？瞧他那呆傻模樣，斗肯定沒下過幾趟，至於明器的知識那更是不及格，張啟山用膝蓋想都知道，吳邪不懂這東西有多珍貴。

迴夢鼎可是有錢還不一定買的到的稀世珍寶啊！用一個少一個，比他院子那尊大佛還要值上幾百倍的錢，老天，吳老狗是怎麼教後代的？教成這副德性，簡直太不識貨。

不過話說回來，吳老狗當今還沒結婚呢，成天與一窩子狗為伍，既然吳邪是吳老狗的孫子，算算可能是四五十年後的事了，這小子用迴夢鼎來見這個時代的他，而非直接去找四五十年後的他，看來那個時代的他大概是不在了。

瞧吳邪一身乾淨洋服，眼眸澄澈，絲毫沒有動盪時代的混濁與倉皇，更沒有半分上過戰場的戾氣，只有對於未知的好奇，渾身朝氣蓬勃，沒有這個時代的壓抑不安，而其身板單薄腳步虛浮，不但不是個倒斗的料子，很可能平常根本沒在鍛鍊，過得可舒服了。

看來四五十年後的中國，已是個富足無戰亂的國家，人人有飯吃、人人有錢賺，用不到下斗的功夫。如果是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太平盛世比什麼都重要。

張啟山能從幾句問話中猜出許多相去不遠的答案，並非是他有多厲害，他只是依循迴夢鼎的使用規則去推敲罷了。

使用迴夢鼎的人只能看到過去，所以若有幸看到迴夢鼎的使用者，必定是從未來回歸；再者，迴夢鼎之所以稱「迴夢」，其意在使用者以夢的形式跨越時空，只有迴夢鼎使用者想見之人方能看見，也就是說，吳邪想見的人是張啟山，張啟山才能看得到他，其他無關之人是看不見吳邪的。

迴夢鼎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搞到手的寶貝，據張啟山所知，殷商時期的斗，有能耐下的無非就是他熟知的長沙九門，就算其他地區的高手有這等實力，與他基本上不曾有過交流，吳邪既能得到迴夢鼎，又是專程來找他張啟山，不是故人之後，還能往哪裡猜？

他會來找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未來對他家做了什麼，就是自己做過什麼間接影響了未來的他，所以吳邪說要瞭解他，必然是要從中找出蛛絲馬跡或者來龍去脈。

見吳邪還在發怵，張啟山呼了一口氣，揉揉太陽穴，繼續研讀手上的資料。

吳邪簡直受不了自己，好奇心殺死一隻貓聽沒聽過？佛爺說他是傻子，他媽的他還真的是！沒弄清楚迴夢鼎的功用就先拿自己試驗，簡直是把命拿來玩，要是這東西不是迴夢鼎而是更凶險的玩意兒，他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賠。

要不是佛爺提醒，他還都忘了有去有回的道理，一腦子熱就點燃迴夢香，回去的方式連查都沒查。但這能怪他嗎？他這不是想見佛爺想得急了嘛！

照佛爺的說法，他現在是精神被迴夢鼎拉到這個時空，肉體基本上就是睡著了，不管他在這個時空待多久，精神回到肉體也只是過了一秒。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一秒鐘的精神距離，竟可以無限放大，也就是說，他就算在這個時代待著個幾十年，回到肉體後時間也才過去一秒。

是夢不似夢，似幻不是幻，古代人民的智慧沒有流傳下來，實在是太可惜了！這種東西如果量產，他還不發啊？

突然想到迴夢鼎使用上某個矛盾的地方，吳邪回了神，沒看見張啟山聚精會神栽在資料裡，腳步一蹬就來到佛爺的桌前，「佛爺，你剛才說如果我要回去只要毀了迴夢鼎即可，那假如我一直不毀掉迴夢鼎呢？這樣我不就會與未來的我重疊了？」

張啟山並沒有抬眼，依然故我盯著手上的資料，嘴上唸唸有詞。

「佛爺？」吳邪又試探喚了聲，對方依舊沒有反應。

吳邪有些慌，佛爺對他一點反應也沒有，該不會是已經看不見他、聽不見他了吧？不會吧！剛才佛爺講解迴夢鼎沒說到這個狀況啊，難不成他用的迴夢鼎是假的？

「哈囉？佛爺？張啟山？張、啟、山？」吳邪伸手在佛爺面前晃了晃，彎下腰湊近想要進入對方的視線中，結果沒有想到腳一滑，整個人撲在佛爺的桌上，擠掉了桌上的擺飾，弄出好大聲響。

守在外頭的張副官聽見聲響馬上衝進來，發現佛爺桌上一團亂，而佛爺自己雙手攤開在胸前，手上還拿著資料。

「佛爺，發生什麼事了？」張副官跟隨張啟山多年，知道張啟山不會無緣無故摔東西，如今桌上一片狼藉，有大半東西還摔在地上，看起來就像是有人闖入的跡象，而佛爺根本就是被人舉著槍喊不要動的姿勢。

張啟山面無表情道：「沒事，你先出去吧。」

「可是……」張副官相當擔心。

「沒有可是，出去吧，我處理就好。」張啟山頓了一下，又道：「對了，明早叫人來打掃一下。」

「……是。」張副官秉持著「佛爺説什麼都是對的」信條，沒再多問便退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佛爺的口氣怎麼有種無奈的感覺？

待張副官出去後，一室安靜，吳邪面朝下趴在張啟山的桌上，氣都不敢呼一聲。雖然知道張副官應該是看不見他，但他到底是惹事了，桌上東西被他掃落地的破碎聲，他想想都肉疼啊！

「趴夠了沒？」

吳邪一愣，抬起頭與張啟山眼對著眼，「你……你看得到我？」

「看得到。」

「也聽得到我？」

「聽得到。」

「那你剛才幹麻不理我？」吳邪撐起身體一臉不滿地質問，「我以為迴夢鼎失靈了！」

張啟山沒打算解釋，微微歪頭抿嘴盯著他，表情寫滿了「你還要在我桌上待多久」以及「我剛才在忙桌上資料這麼多你是哪隻眼睛沒看見」，實力詮釋著我就靜靜看著你不說話。

吳邪被張啟山銳眼一瞅，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尷尬扯著笑，「我錯了，佛爺別生氣、別生氣啊……呀！」本想順勢伸手拍拍佛爺胸口消消氣，結果沒想到他的手竟然毫無滯礙地穿過了對方！

沒料到是這種結果的吳邪整個人重心不穩差點又倒回桌上，他奮力使腰撐住後爬下桌，雙手摸摸桌子、摸摸各樣擺設，明明都能摸到的，為什麼卻獨獨穿過了佛爺？

正當吳邪伸手靠近張啟山想再確認一遍，只見張啟山微微瞇眼，眼神不善地盯著他，赤裸裸地表明「有種你就再摸一次」的威嚇。

自討沒趣收回手，吳邪悶道：「佛爺，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藏著沒說啊？」咱小三爺雖然天真了些，到底腦袋還是好使的，只是這口氣居然委屈了？

張啟山挑了挑眉，難得露出一個賊賊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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